​湘南暴动时期的郴州“焦土政策”

湘南暴动时期的郴州“焦土政策”

《曾志回忆录》

南昌起义后，朱德、陈毅率领起义部队南下广东，损失惨重。1928年1月，残余部队转战到了湘南宜章县。朱德打着国民党胡少海部的旗号，在土豪劣绅的夹道欢迎下开进县城。巧设“鸿门宴”，发动“年关暴动”，将宜章县长和一批豪绅地主一网打尽。2月4日又攻占了郴州。永兴、耒阳、资兴、汝城等县奋起响应，在不到20天里，形成了湘南全区性农民武装暴动的新局面，波及湘南十余个县，威震湘粤赣三省。

朱德

湘南起义纪念雕像

声势浩大的湘南暴动动摇了国民党在湖南的统治基础，国民党调兵遣将进行“围剿”，北面是集结于衡阳的白崇禧部，南面是广东范石生部。为了粉碎敌人进攻，省委特派员席克斯、湘南特委特派员何舍鹅提出实行“焦土政策”。这是一个极左的坚壁清野的政策，即把从宜章至耒阳一线400多里长的公路两侧各5里内的城镇及农村的人和财物一律撤至偏远的农村，然后把搬空的房子烧掉，片瓦不留。他们认为敌人从宜章到衡阳要走好几天，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无寸草御寒，无粒米裹腹，不战自垮。特派员自信地说：“到那时就等着去捡枪吧！”

郴县苏维埃政府驻地

夏明震

这一政策无疑会遇到重重阻力，农民坚决反对烧掉他们祖祖辈辈苦心营造的家，就是各级党员干部和机关工作人员也是不赞成的。一些地主豪绅和反动分子趁机煽风点火，策动反革命叛乱，他们说：“鸟还得有一个窝呢，把房子烧了无家可归，让我们去乡下吃什么、住什么？”但是，包括中共郴属特委书记夏明震（夏明翰之弟）在内的最高决策层，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，听不进干部群众的反对意见。他们说：“我们的力量这么强大，一小撮反对分子在那里秘密活动翻不了天。”真是可悲的自信。他们一意孤行，最终导致了历史的悲剧。

郴州城隍庙

3月中旬的一天上午，在郴州城隍庙广场召开群众大会。与往常开会不同的是，参会的八九百农民手里都拿着家伙，有锄头、扁担、镰刀，还有枪、梭镖和大刀。他们个个紧绷着脸，表情阴沉沉的，有的人还怒气冲冲，整个会场上弥漫着一种恐怖紧张的气氛。曾志是夏明震之妻，当时年仅十七岁，她劝说农民服从党的政策。农民反驳她：“你们烧了房子，国民党部队就吃不成饭了？就能把他们饿死？”“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儿住，要我们烧了房子到乡下投靠亲友，我们的亲戚都很穷，让我们投靠谁去呀？”这时讲台上一人大声说：“乡亲们，鸟都有一个窝，我们是人，上有老下有小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，不搬家还有一条活路，烧了房子就只有死路一条。现在，反对烧房子的站在这一边。”他的话音刚落，农民几乎都站过去了，只剩下一些党员干部和骨干分子孤立地站在另一边。

夏明震烈士纪念碑

那人又大喊：“共产党一定要烧我们的房子，我们就反对共产党、打倒共产党！”情况万分危机，叛乱分子冲上主席台抓人，有个工农革命军的营长朝天放了一枪，农民就冲上去抢他的枪，把它拖到台下，活活打死了。夏明震等一批领导都被人拖到台下，用梭镖扎、大刀砍，全部遇难，夏明震年仅21岁。数千农民冲击苏维埃政府机关，四处追杀共产党员和农会干部。一些人逃到50里外的良田镇，当地党政组织马上召集5000多农民，连夜开进郴州，与反水的农民激战，一直打到第二天上午。混战中，反水的农民把整条街的房子给烧了。据不完全统计，这次残杀死亡一千多人。

陈毅

工农革命军打回郴州后，重建中共郴州县委，由陈毅代理书记。他召开群众大会，公开承认烧房子是错误的，今后不再搞焦土政策，也不戒备森严，让大家安居乐业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。他还宣布除那些地主豪绅和反动分子一定要镇压外，不明真相受反动分子欺骗的农民，一律既往不咎。郴州特委的“焦土政策”真是愚蠢至极，罪孽深重，给党和人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。它损害了党和苏维埃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威信和形象，糟蹋了郴州地区的大好革命形势，使胜利果实和大好局面毁于一旦。它破坏了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，损失了一大批党的干部，挫伤了群众的感情和积极性。极左路线造成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。